说,人家都不会相信的,他要人家相信,就必须寻找徐玉音不再是徐玉音的证据。 在这时候,他想起了徐玉音不断在写著字的那个本子。他冲进了卧室,翻找著,终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于在一只化妆箱中,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──不单有那本本子,还有许多图片、剪报。 陈维如匆匆看了一下,就合上了箱子,提著箱子,又来到了客厅。 他没有勇气再向徐玉音多看一眼,这时他所想到的只是一点──我要逃走!我杀了 人!没有人相信我的话,我一定要逃走! 他提著化妆箱,冲出了住所,甚至性急得来不及等电梯,他是从楼梯上直冲下去的 ,一口气冲到了大堂。由于他冲得这样急,所以才会碰撞到了东西,把大厦管理员吵醒 ,起来看他。 当他离开了大厦之后,他想到要把那只化妆箱藏起来。箱子中的东西,就算不能证 明他没有罪,至少也可以证明他杀的不是徐玉音。他拦截了一辆车,来到机场,把那只 箱子,存在行李寄存处。 陈维如在机场并没有耽搁多久,他感到每一个警员,都像是在瞪著他,看穿他刚杀 了一个人一样。他匆匆离开,在街上徘徊了一会,感到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,能帮忙他 的,只有他并不是常来往的舅舅王一恒一个人了。所以,他就来到了王一恒的办公室。 而这时,警员早已发现了凶杀案,开始在搜寻他了。一有警员发现了他的行踪,搜 捕的行动就展开了。 陈维如怔怔地望著原振侠,原振侠神情苦涩。陈维如的口唇发著抖,道:“你…… 你信不信我讲的……全部过程……你一定要相信我……” 原振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才好。陈维如的整个 叙述,都是怪诞得不可思议的,不可相信的。但是,除非他先肯定了陈维如的精神有毛 病,不然,陈维如为甚么要编出这种没有人相信的谎话来? 他想了一想,道:“我相信你,维如。暂时,你很安全,黄绢可以设法把你弄到更 安全的地方去!” 陈维如苦笑,道:“振侠,我不想落在警方的手中,并不是不敢对我的行为负责, 而是我要保留自由活动的权利,去弄清楚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!” 原振侠苦笑道:“那怎么可能?全市的警员,都在找你,只要你一离开这里──” 陈维如摇头道:“我不用自己去,你代我去!” 原振侠怔了一怔,一时之间,不知道陈维如这样说,是甚么意思。陈维如接著道: “那化妆箱,箱子中的一切文字记载,我看不懂。但是阿拉伯国家的领事馆,一定有人 看得懂的!” 原振侠“哦”地一声,道:“那简单,你存放行李的收据呢?我可以帮你去取来。 ” 陈维如道:“我相信那些记载,一定极其重要,不然,她不会不断地写著──”他 用力敲打著自己的头,咬牙切齿地道:“我一定要弄清楚,究竟发生了甚么事!” 原振侠没有再说甚么,只是安慰了陈维如几句,取过了存放行李的收据,离开了那 间房间。他才一走出房间,就有一个职员走上来,道:“原先生,黄部长在等你的电话 ,她要你和她联络!” 原振侠跟著那职员,到了另一间房间中,由那职员拨通了电话,把电话交给了原振 侠。黄绢的声音传了过来:“我和王一恒约会的时间快到了,我要你来参加!” 原振侠感到一阵迷惘,不知怎么回答才好。 黄绢和王一恒的约会──是的,那是黄绢救陈维如的交换条件。王一恒答应黄绢, 告诉她为甚么要派人去追踪尼格酋长。 可是,尼格酋长的失踪,如今看来,似乎和陈维如的妻子徐玉音的怪异行为有关连 !原振侠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一点,他宁愿相信徐玉音是患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,彻头彻 尾地幻想自己是另一个人。可是,看来事情却又绝不是那么简单! 还有一点原因,是原振侠无法立即作出决定的,那就是他自己在问自己:黄绢和王 一恒的约会,自己夹在里面,算是甚么呢? 黄绢和王一恒,是同一类的人,叱吒风云的大人物。王一恒还曾经明显地,向原振 侠表示过他对黄绢的野心。他,一个普通的小医生,算是甚么呢? 黄绢可能完全不了解原振侠那种复杂的心情,她听不到原振侠的回答,催道:“怎 么啦?” 原振侠道:“我还有一点事,陈维如告诉了我一个十分怪异的故事──” 黄绢不等原振侠讲完,就放肆地笑了起来,道:“别理会陈维如的故事,一个人杀 了他的妻子,总会编一些故事出来的!” 原振侠忙道:“不,陈维如所讲的,还和失踪的尼格酋长有关!” 黄绢呆了一呆,随便她怎么想,也无法把一个在夏威夷神秘失踪的阿拉伯酋长,和 这里的一个医生的妻子连在一起。所以,她并不在意,道:“还是先听听王一恒解释的 好!” 原振侠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道:“你要注意,王一恒绝不会欢迎我也在场!” 黄绢又呆了一呆道:“你是说──” 原振侠没有进一步说明,只是道:“你应该知道的,我不信你感觉不出来!” 在电话那边传来的,是黄绢充满了自信的笑声,十分动听。她道:“好,那我再和 你联络!” 原振侠放下了电话,叹了一声,离开了领事馆。这时,天已经快黑下来了。 他离开了领事馆之后,直赴机场,在行李寄存处,拿到了那只化妆箱,化妆箱上著 锁,原振侠也没有法子打得开它。他小心地提著箱子,在走出机场大厦之际,有两个人 ,向他迎面走了过来,一个是头发半秃的中年人,一个是一头红发,个子矮小的西方人 。 这两个人来到原振侠的面前,那半秃的中年人问:“是原医生?” 原振侠十分讶异,只是点了点头,但是在刹那之间,他“啊”地一声,指著面前的 两个人。这两个人,他虽然从来也没有见过,可是却不止一次听人讲起过他们──那半 秃的中年人,是吕特生教授,而那一头红发的西方人,是温谷上校! 原振侠所不明白的是,这两个人何以知道他会在机场?但这个疑问,也立时有了答 案,吕特生立即道:“陈维如打电话给我,说在机场可以见到你!” 原振侠迟疑了一下──陈维如是甚么时候打电话给他的?陈维如现在的处境十分不 妙,为甚么他还要和吕教授联络?他是为了甚么? 原振侠迟疑的神情十分明显,吕特生和温谷两人互望了一眼,吕特生道:“原医生 ,陈维如做了甚么事,我们全知道了,所以,接到了他的电话,我也觉得很突兀。我们 是不是可以先找一个地方谈谈?” 原振侠心中暗自嘀咕著,因为他知道陈维如的下落而不通知警方,其实他也有罪的 。他只好谨慎地道:“陈维如……告诉过你他在甚么地方?” 吕特生摇头道:“没有,他只是说,他觉得我的话……我曾对他说过一些话──” 原振侠道:“是,我知道,他告诉过我!” 吕特生继续道:“他认为我的意见,值得参考,而他又有进一步的资料可以提供。 所以,他才打电话告诉我,要我赶快到机场来找你!” 原振侠又想了一想,才道:“好,我们可以详细谈谈,我们到──” 吕特生道:“到我的住所去怎么样?” 原振侠并没有异议,点了点头。他只是注意到,满面精明的温谷上校,自始至终, 未曾发言,只是用他锐利的目光在观察著自己。 原振侠他们三人,一起出了机场,先上了吕教授的车子,由吕教授驾著车。一路上 ,三个人都保持著沉默,并不出声。 到了吕特生的住所,由于陈维如向原振侠形容过这地方,所以原振侠有并不陌生的 感觉。吕教授将原振侠直请进了书房,坐定之后,吕教授才道:“原医生,我,我和温 谷上校,都假定你可以接受一些非现代科学所能解释的现象。” 原振侠勉强笑了一下,道:“多谢你们看得起我,但是我不以为二位──以二位的 身分而言,会有甚么离奇的设想!” 吕教授笑了一下,道:“我是学心理学的,可是近十年来,我专研灵学。我在灵学 上的研究,只有同是研究灵学的人才知道。因为直到如今为止,灵学的研究,还在摸索 的阶段,而且,并未曾在科学界被肯定。” 原振侠道:“我明白。” 吕特生又指了指温谷上校,道:“温谷上校和我一样,也是一个灵学研究者!” 温谷上校扬了扬眉,用手拨了一下他那头火红的头发,道:“和我的职业不是十分 相称,嗯?” 原振侠摊了摊手,道:“简直不可想像!” 温谷上校道:“其实,那和我的职业,有很大的关系。我的职业,需要对许多谜一 样的事,展开彻底的调查。在许多事件中,我发现有许多事,是完全无法解释的,逼得 我要向另一方面去寻求答案。像尼格酋长失踪的事,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。” 原振侠知道温谷已经说到了正题上,所以他只是点著头,并不打断温谷的话头。 “尼格酋长神秘失踪的经过,真是不可思议。从任何角度来看,都是无可解释的! ”温谷上校扬著手,语调之中,仍然充满了疑惑。 原振侠道:“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,我已经知道了全部详细的经过,也知道你是负 责调查工作的。” 温谷上校笑了笑,重复了原振侠的一句话,道:“偶然的机会?” 原振侠略怔了一怔,温谷上校已经道:“黄绢一出发到东南亚来,我们已经有了情 报,知道了她的真正任务,是负责调查尼格酋长的下落。也知道她到了之后,和王一恒 取得了联络,和你取得了联络!” 原振侠“嗯”地一声,道:“你们的情报工作做得很不错,甚么都知道。” 温谷上校的神情,像是有点歉意,道:“你已经知道的事,我们不说了,只说你不 知道的。尼格酋长失踪,我尽我所能去调查,结果仍然一点头绪也没有,那就使我想到 ,我用的调查方法错了,我不能用常规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!” 原振侠道:“我不明白你的意思。” 温谷吸了一口气,道:“我作了一种大胆的假设。” 原振侠扬了扬眉,仍然不明白,温谷挥了一下手,加强他说话的语气,道:“我的 假设是,尼格酋长连人带车,在刹那之间,进入了另一个空间!或者说,在那一刹间, 空间和时间,发生了我们全然不知道的变化。所以,使得尼格酋长连人带车,彻底在我 们习惯的空间之中消失了!” 原振侠皱著眉──四度空间,甚至五度空间的理论,他多少也知道一些。但那些, 全只不过是一些人提出来的假设,是不是真的另外还有空间,谁也没有法子确切证明。 温谷上校的推理倒是最省事的,因为完全找不出尼格酋长失踪的原因来,所以,就委诸 于另一个空间! 原振侠并没有说甚么,但是当他在这样想的时候,他自然而然,现出不以为然的神 情来。 吕特生和温谷互望了一眼,吕特生挥了挥手,道:“另一个空间,这本来是很奇妙 的事情。但是像尼格酋长这样的失踪案,历史上有纪录的,超过二十宗。只不过发生在 夏威夷,还是首次而已。” 原振侠道:“我知道,所谓大西洋百慕达神秘三角或魔鬼三角,就有不少船只和飞 机无缘无故失踪的纪录。” 温谷接著道:“对,在印度,有整队士兵出去步操,结果消失了的纪录,在马来亚 的金马伦高原,著名的泰丝大王,晚饭后出去散步,就永远没回来。这些神秘的失踪案 ,除了他们在突然之间,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之外,简直就没有别的解释!” 他讲到这里,略顿了一顿,又强调了一句:“不管我们对另一空间知道多少──实 质上,还只好说是一无所知,但是我们必须在观念上接受这一点!” 原振侠有点讥讽似地道:“在没有出路的情形下,假设一条出路?” 温谷上校立时道:“是,如果你能假设出另一条路来的话,请讲给我听!” 原振侠呆了半晌,摇了摇头,道:“我想不出──”他向温谷作了一个手势,不让 他插言:“好了,就算尼格酋长连人带车,骤然之间,进入了另一个空间。那么,他和 万里之外的一个医生的妻子,又有甚么关系?何以徐玉音会以为她自己是尼格酋长?” 温谷和吕特生又互望了一眼,像是在商议如何措词,方能使原振侠接受。他们静了 一会,吕特生道:“是的,这个现象,比较奇特一些,是两种奇特现象的一种复式的组 合。” 原振侠一时之间,听不懂对方这样说是甚么意思,他道:“复式组合?听你这样说 ,倒有点像是甚么彩票的赌博方式!” 吕特生苦笑了一下,道:“别开玩笑,我所说的两个特异现象,一个是空间的转移 ,另一个,是灵魂和肉体之间的转移!” 原振侠一听吕特生这样说,不由自主,“咯”地吞下了一大口口水。他瞪著眼,道 :“所谓……灵魂和肉体的转移,意思是──” 这时候,他只感到一个极度的迷惑。实际上,吕教授的话,他是明白的,但是他必 须再听对方解释一次,因为这种事,实在太奇妙了。 吕特生沉声道:“我们从事灵学研究的人,有一个根本的大前提,这是近年来才形 成的。那就是,我们不是去研究灵魂的是否存在,我们都绝对肯定了灵魂的存在,然后 ,再去研究灵魂存在的形态、活动的方式,和肉体的关系,等等。”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,没有说甚么。 吕教授又道:“可以证明确然有灵魂存在的实例太多了,这方面的纪录,出成专书 的,在普通的书店之中,就可以买得到。其中牵涉到人的前生、托生、灵魂脱离肉体后 单独存在的情形,灵魂转移肉体的情形,等等。灵魂转移肉体,中国有一个俗称,叫作 ‘鬼上身’,想必你也听说过!” 原振侠不禁苦笑,想起陈维如告诉他,第一次发现妻子的异行之后,去找精神病科 医生的事。当时那位老医生向陈维如开玩笑,想不到吕特生真的这样解释! 原振侠缓缓地道:“这类事,也有很多实录,我也听说过。例如一个英国的农夫, 忽然会用希腊文来写诗之类,也有很多!” 吕特生道:“是的,这种情形的实录非常多,在灵学研究之中,也被普遍接纳成为 事实,而不当作是甚么神秘不可思议的怪事!”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,伸手在脸上用力抚摸著,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种动作是甚么 意思,像是想让自己从极度的迷惑中清醒过来。他道:“两位知道,我是一个医生── ” 他的话还未曾讲完,温谷上校接口道:“对,你学过解剖学,把人体的每一部分都 割开来看过,找不到有甚么灵魂,对不对?” 原振侠想说的,也是这两句话,既然已让温谷抢先说了,他只好点了点头。 温谷转向吕特生,道:“教授,我的意思是,我们有必要向原医生介绍一下,如今 世界各地灵学家研究的初步结论!” 吕特生道:“是!” 他向原振侠望来,原振侠的心中,仍是一片茫然,他只好等对方说下去。吕教授侧 著头,想了一想,道:“现在的假定是,灵魂是一组电波,这组电波,由人体发生的生 物电积聚而成。人体的活动,会发出生物电,这一点,是已经由实验证明的了!” 原振侠点了点头,吕教授又道:“假定,人脑在活动之中,不断放出生物电,这种 生物电,组合形成思想和记忆。那一组虚无飘渺的电波,甚至根本不是电波,实际上, 就是人的灵魂。” 原振侠“嗯”地一声,仍然没有表示甚么意见。他不是灵学家,也根本没有意见可 以表示。 吕教授继续道:“这一个组合,根本一直是在人的身体以外活动的。原医生,你学 过解剖学,可曾有人在人体中找到过人的记忆、思想?而人有记忆、有思想,这又是不 容否认的事!” 原振侠只好挥著手。吕特生的话是合乎逻辑的,问题是他的逻辑,全建立在“假定 ”上。 吕教授又道:“这种组合,在绝大多数的情形下,都只跟随特定的一个肉体,或者 说,只限特定的一副人脑,发生作用。举个浅显的实例来说,等于一个电台,发生一种 特殊调变的无线电波,只有一具收音机可以接收得到,而且这具收音机,是无法仿制的 !” 吕教授说到这里,向原振侠望来,原振侠又点了点头。他在想:这种说法,黄绢一 定十分有兴趣。黄绢和王一恒已经会面了吧,他们会面的情形不知道怎样? 当原振侠一想到黄绢的时候,他就有点心不在焉,以致没有听到吕教授的几句话, 他又请吕教授重说一遍。 吕教授道:“可是,在非常特殊的情形下,另外有一副人脑,也可以和这组组合发 生联系,那么,这组组合,就可以在这个人的身上,发生作用。” 原振侠“啊”地一声,张大了口,道:“灵魂的转移或鬼上身?” 温谷高兴地道:“你明白了!关于这方面,还有一个浅显的比喻。”温谷上校忽然 向原振侠指了一指,道:“听说你对音响,相当有兴趣!” 原振侠愕然:“你们的调查工作真是无所不包!” 温谷耸了耸肩,道:“那你一定有录音座。录音座,像是人的身体,而录音带,就 是那种组合。放甚么录音带进去,就播出甚么声音来,录音座并不决定一切,决定的是 录音带!人活动的情形,也是一样,决定的,是和人脑组织发生感应的那种组合!” 原振侠来回走了几步,道:“这一点,我明白了。” 吕特生道:“好,你明白了,我就可以解释复式组合这回事了。尼格酋长,忽然之 间,基于不明的原因,进入了另一空间,在那个空间中,他的思想记忆组合,又和他的 肉体分离。灵魂离开了身体之后,又再回到我们的空间来,那可以说是迷了路。而那组 迷路的组合,和徐玉音的脑部,发生了感应!” 吕特生在讲了这番话之后,顿了一顿,又强调地道:“整个事件,就是这样。所以 当日,陈维如对我一讲,我就通知温谷上校,说我已找到尼格酋长了!” 原振侠的脑中,紊乱得可以。吕特生的话,已经说得再明白也没有了,但是,他却 实在无法一下子就接受下来。 他举起手来,道:“等一等,等一等!” 他怕吕特生再一口气说下去,他更消化不了。然后,他把吕特生的话想了一遍,整 理了一下,道:“我有三个问题!” 吕特生和温谷,一起作了一个“请问”的手势。原振侠一口气地道:“一、是不是 尼格酋长已经死了?二、徐玉音原来的灵魂呢?三、如今,尼格酋长的灵魂──那种组 合,又到哪里去了?” 吕教授苦笑了几下,道:“你这三个问题,我真的无法全部回答。尼格酋长的灵魂 分离,是发生在另一个空间中的事,我们对于那另一个空间,一无所知,自然不知道他 是不是已经死了!” 原振侠道:“如果是发生在我们生活的这个空间呢?情形怎么样?” 吕特生十分小心地回答道:“首先,是次序的问题。绝大多数的情形下,都是人死 了,灵魂离体,而不是灵魂离体之后人死。当然也有例外,中国古代的小说笔记之中, 就有很多关于‘离魂’的记载,离魂之后,人也可以不会死亡的。” 原振侠想不到吕教授会引用古代的传说,吸了一口气,道:“对,古代的笔记,有 关离魂的,大都是美丽凄幻的爱情故事──主角之一,太思念他的爱人,以致魂魄离开 了躯体,去到他爱人的身边。” 原振侠在这样说的时候,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黄绢,也自然而然长叹了一声。 温谷和吕特生,显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为甚么在烦恼。吕特生继续道:“你 第二个问题,我的解释是,在开始的时候,尼格酋长的灵魂,还只不过是对徐玉音的脑 部,进行干扰。在干扰的过程中,徐玉音的那种组合弱,尼格酋长的强烈,结果,就由 尼格酋长的灵魂,全部占据了徐玉音的脑部!” 原振侠失声道:“照这样说,在某种程度上而言,徐玉音早已死了!” 温谷这时向原振侠望过来,缓缓地道:“据我所知,没有一个法庭会接纳这种辩护 的。何况就算这种说法成立,杀了尼格酋长,一样是杀人。” 原振侠的神情极其苦涩,道:“作为一个不幸的丈夫,陈维如是早已知道的。他一 直说:‘她已不是她!’陈维如是早已知道的!” 这时候,原振侠是无论如何不应该先笑的,可是他却有了强烈的想笑的感觉,虽然 他发出来的笑声,结果是如此的乾涩。他又道:“想想看,陈维如的妻子,是一个阿拉 伯酋长!而那个阿拉伯人,却可以随便欣赏抚摸他妻子的胴体,换了任何人,也会杀人 的!” 吕特生把他的眼睛紧紧地闭上了一会,才又睁了开,他显然不愿讨论陈维如那种可 怕的处境。他道:“第三个问题的答案是:我不知道。尼格酋长的灵魂,可能又遇上了 第二个会对他发生感应的身体,可能回到那另一个空间去了,也可能仍然在我们这个空 间之中,漫无目的地飘荡。我不知道,真的不知道!” 原振侠半晌不语,温谷上校道:“原医生,这样的剖析,你满意了吧?” 原振侠道:“我们的假设,只不过是假设。陈维如说,徐玉音每天都用阿拉伯文字 在写一些甚么,他已取得了全部她写的东西。照你们的假设,这应该全是尼格酋长写出 来的东西?” 温谷道:“可以这样说!” 原振侠道:“那我们就来看看他写些甚么,岂不是可以得到进一步的证明?” 吕教授道:“当然,我们来机场找你的目的,正是为此。但是我们必须先使你对发 生的事,有一个概念,才能作进一步的了解!” 原振侠提起那只化妆箱来。温谷上校的职业,使他必须是一个开锁专家,弄开一只 普通化妆箱的锁,对他来说,实在容易不过。化妆箱打开,先取出了一大叠报纸和杂志 ,全是有关尼格酋长的报导。然后,便是用各种各样纸张写成的记录。 记录全是用阿拉伯文写的,三个人苦笑,他们都不懂阿拉伯文字。原振侠道:“这 件事,必须让黄绢知道,她一定看得懂。而且,她是代表阿拉伯国家,来寻找尼格酋长 的!” 温谷上校并没有表示异议,只是喃喃地道:“我怀疑她如何向那些只知道石油可以 换美金的阿拉伯国家领袖,去解释尼格酋长的失踪!” 原振侠道:“那是她的问题,我们是不是去找她?两位也可以和陈维如,作进一步 的详谈。” 吕特生和温谷都没有意见。原振侠将一切仍旧放进化妆箱,仍然由他提著,一起离 开了吕特生的住所,直趋那个领事馆。 他们到了领事馆,试图和黄绢联络时,得到的答案是意料之中的:“黄部长正和王 一恒先生在会谈。” 王一恒的豪华住宅之中,从肯定了黄绢会来赴约起,就开始刻意布置。他的资料搜 集人员告诉他,黄绢最喜爱的颜色是浅黄色。 尽管有很多的《嘉言录》或是文学作品,一直在酸葡萄地说金钱并不是万能的,但 是财富充足到了像王一恒这样的地步,办起事来,毕竟容易得多。在几小时之内,豪华 住宅之中,可以换上浅黄色陈设之处,全部变成了娇嫩的浅黄色。 不但本市的罗马尼亚黄玫瑰被搜购一空,凡是计算到专机可以赶在约会之前到达的 ,各邻近城市之中的黄玫瑰,也在最短时间内,被搜购一空,而用专机一分钟也不耽搁 地运到。 所以,当黄绢到达,由她的专车中跨出来之际,看到在浅黄色的地毯之前,放满了 娇艳欲滴的黄玫瑰时,尽管是见惯大场面的她,也不禁扬了扬眉,现出惊讶的神色来。 王一恒在大门口迎接她,他倒没穿淡黄色的衣服,穿的是看来相当随便的丝质便装 。 黄绢的装束看来也十分随便,但实际上是经过精心搭配的。她把她的长发,梳向一 边,挽成一个看来蓬松而俏皮的发髻。在另一边,配著一只大到夸张程度的耳环,是德 国著名首饰设计家的精心杰作,原料只不过是普通的银──黄绢知道,在王一恒这种超 级大富豪之前,炫耀代表财富的珠宝,是一点意义也没有的事。 黄绢走上了四级石阶,而王一恒恰好走下四阶,黄绢是算好了的,他们在石阶的中 间见面。王一恒看来很自然地笑著,这是多年来,在波谲云诡的商场上训练出来的本领 ,尽管他的心,紧张激动得快要从口腔之中蹦了出来,但是他脸上的微笑,还是可以保 持那样的悠闲。 这时候,事实上黄绢从车子上一跨出来,他的心就开始剧烈跳动。黄绢的这种装束 ,简直可以使得看到她的人,受到她那种青春韵律的影响而弹跳。王一恒缓缓吸了一口 气,他已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,在那一刹间,他像是回复到了二十岁,全身的肌肉,都 充满了一种急欲发泄的力量。黄绢那种青春野性的美丽,简直是可以令人窒息的。 但是,王一恒的一切行动,都不显示他内心的情欲。他轻轻和黄绢握了握手,道: “欢迎!” 黄绢矜持地微笑:“看得出,你是真的很欢迎我!” 她一面说,一面大方地让王一恒挽著她的手臂,一起向石阶上走去。 和黄绢隔得这样近,香水的味道相当淡,但是另有一股使得王一恒心跳得更剧烈的 香味,那是自黄绢浅古铜色的皮肤中直透出来的。王一恒心中不禁在想:是北非洲的阳 光所形成的香味,还是她天生的? 要遏制在黄绢颈际深深吻下去的冲动,并不是容易做到的事,王一恒总算做到了。 他们一起,走进了建筑物,客厅之外,是一个宽大的餐厅。一只大花盆中,插满了 黄玫瑰,王一恒顺手摘下了一朵来,望著黄绢道:“可以吗?” 黄绢仍然微笑著,略为侧了侧头,让王一恒把他手中的黄玫瑰,簪在她的发髻上。 然后,他们一起走进客厅,在天鹅绒的沙发上,坐了下来。这时有仆役送上饮料, 那是极品的中国龙井茶,和几乎令人以为早已不再存在于世上的八式苏州鹹甜点心。黄 绢道:“我以为只不过来听你说一下理由就走了!” 王一恒道:“我绝不会食言,理由其实极简单,我可以先告诉你!” 王一恒知道,对付黄绢这样能干的人,拖泥带水是最没有用处的事。一见面就开门 见山,她愿意留下来谈别的,当然最好,不愿意,只好另外想办法,强迫也不会有用处 。 果然,王一恒这样说,使得黄绢略感意外,唇角向上略翘,作了个诧异的神情。 王一恒先请黄绢一起喝了一口茶,然后道:“一连三年,我都接到一份神秘的请柬 ──” 他讲到这里,伸手在沙发边的几上,将一只文件夹取了过来,打开,送到黄绢的面 前。那每年除夕之前送到的请柬,精致而又特别,黄绢用心看著。她并不抬起头来,坐 在她对面的王一恒,看著她低垂著的脸,在这个角度看来,她闪动著的长睫毛特别动人 。 黄绢缓缓吸了一口气,令她丰满的胸脯抬起了一点,道:“你是说,同样的请柬, 尼格酋长也有一份?” 王一恒道:“请注意请柬上的文字,我相信一共是六份,发给六个不同的人。除了 我和尼格酋长之外,另外还有四个人,就是──” 王一恒把另外那四个人的名字说了出来。尽管黄绢这时,本身的地位已经是如此特 殊,可是她每听到了一个名字,还是不自觉地扬一次眉──六个收到请柬的人,全是世 界上顶尖的大亨。 黄绢缓缓抬起头来,这时,她的神态,显得十分优雅高贵,发髻上的那朵黄玫瑰, 颜色又是如此鲜艳,在柔和适当的灯光下,看来简直令人心醉。她道:“请柬是甚么人 发出来的?” 王一恒摊了摊手,道:“很奇怪,简直令人难以相信,以我们六个人的力量,居然 也有做不到的事情。我们查不出请柬是甚么人发出来的!” 黄绢微微一笑,道:“看起来,发请柬的,倒有点像是希望之神,可以给人三个愿 望的那种。” 王一恒跟著笑了一下,道:“我和其余四个人都联络过,都认为那是无聊的玩笑, 不加理会。可是,我们发现尼格酋长真的去赴约了,倒也忍不住好奇心,想知道他如果 依约到达毛夷岛针尖峰下,会遇到甚么事,所以──” 黄绢“嗯”地一声,道:“所以,你就派人去跟踪尼格酋长!” 王一恒一摊手,道:“看,就是那么简单!” 黄绢将身子朝后仰,把头靠向沙发的背。 黄绢这样的姿势,把她全身玲珑的曲线,略为夸张地表现了出来。王一恒心跳得更 剧烈,他迅速地在想:要是得不到这个女人,自己的一切成功,还有甚么意义? 黄绢也在想:事情就是那么简单?但是看来,王一恒并不是在欺骗自己。尼格酋长 失踪一事,是如此怪异,这份请柬,看来更是怪异! 她想了片刻,又回复了原来的坐姿,道:“这份请柬,是一个极度的引诱。对普通 人来说,引诱的程度,只怕还不大!” 王一恒摇头道:“未必,‘意想不到,又乐于与之见面的人物,意料不到而必然极 乐于发生的事’,这是每一个人都向往的。这等于说,到那里去,自己极希望发生的事 ,就会发生,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!” 黄绢道:“普通人的愿望太多了。一定要像你们这种人物,普通的愿望,十分容易 实现,真有难实现的愿望,自然就只好应邀前去了!” 王一恒作了一个略为夸张的神情,道:“哦,尼格酋长有甚么不能实现的愿望?” 黄绢略为思索了一下,就道:“他的统治权遭到了困难,他的兄弟已经使得他众叛 亲离,不得不让出酋长的宝座!” 王一恒笑了一下,道:“所以,前两年收到请柬,全然不受引诱,而这一次,他独 自去赴约。可是,他失踪了,难道这就是他自己心中想发生的事?” 黄绢的心中,也感到十分迷惑,整件事,从头到尾,是不可解的谜团。她殷红的口 唇,作了一个看来相当古怪,但是极有趣的神情,道:“谁知道?” 王一恒突然之间,有点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。 自从黄绢下车开始,王一恒和黄绢之间,一直在表现著极其优雅的超级人物的风度 。言谈、动作,都是那么彬彬有礼,带著三分做作和矜持,以维持他们这种身分的人应 有的礼貌。 可是这时,王一恒却突然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,这很令黄绢感到愕然,也使她立时 戒备起来。因为她知道王一恒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,他忽然改变了态度,一定有他 的目的。 王一恒笑了片刻,将身子向前欠了欠,离黄绢近一些,道:“可惜!卡尔斯将军没 有收到这样的请柬,不然,我敢打赌,他一定会立刻前去赴约!” 黄绢将王一恒的话,迅速想了一想,已经明白了王一恒的意思。王一恒是说卡尔斯 将军心中,有希望达到而不能实现的愿望! 她愕然道:“我想是,将军会乐于见到,整个阿拉伯世界由他来领导,变得坚强而 统一,可以抵抗一切邪恶的力量!” 作为一个国家的代表人,黄绢必须这样说,她说得也非常得体。而且,卡尔斯将军 有这样的雄心,那是举世皆知的事,也用不著隐瞒。 可是,黄绢的话,虽然极其严肃,王一恒听了之后,却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 笑话一样,他的笑声,简直是爆发出来的。 他肆无忌惮地笑著,那使得黄绢有点嗔怒,脸颊上也益增红艳。她淡古铜色的皮肤 ,本来,配上浅抹上去的印第安天然胭脂土粉,浓浅相宜,这时,变得更红了些,看来 更增风韵。 王一恒止住了笑声,用力挥了一下手,道:“他才不会有这种愿望!” 黄绢用挑战的眼光望向王一恒,王一恒故意避开她的眼光,装成完全是因为忍不住 笑,所以下面的话是冲口而出,根本未曾经过考虑一样。他道:“将军会乐于见到,他 是一个真正的男人!” 黄绢突然震动了一下,以致她手中的那杯茶,也由于她剧烈的震动,而洒出了几滴 来。她的神情,变得愠怒但是又无法发作,看起来,有点像一头被激怒的美洲豹! 王一恒很善于做作,他立时装出了自己失言的神态来,连声道:“对不起,我不是 有意这样说的!” 黄绢在不到一秒钟之内,就恢复了常态。她先呷了一口茶,然后淡淡地道:“不必 道歉了,你为了要自然而然说出这句话来,只怕已练习了好几小时?成绩很不错,我是 不是应该鼓掌?” 这一下,轮到王一恒尴尬了,他心中想:好厉害的女人!他打了一个哈哈,道:“ 我看餐桌准备好了,是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呢?还是进餐之后再说?” 黄绢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,道:“一般来说,这种问题,都是在饭后讨论的!” 王一恒站了起来,道:“请!” 黄绢也站了起来。 餐厅中,三名小提琴手,一看到他们进来,立即开始了演奏。甚至音乐,也是黄绢 最喜欢的一首幽默曲。 整个进餐过程之中,王一恒和黄绢,都说著漠不相干的话。从开胃菜一直端上来, 全是黄绢最喜爱的食品。不必等到甜品出现,黄绢已经可以肯定,王一恒为了这餐饭, 不知花了多少心血。 这样的精心安排,当然不是单为了要请她帮助陈维如那么简单。黄绢的心中,十分 明白王一恒是为了甚么。作为一个出色的美女,从少女时代开始,就不断接受著各种各 样异性的赞美和追求,女性的虚荣心,使她十分乐意有眼前这种情形出现。 当她的手中,转动著酒杯,陈年白兰地琥珀色的光芒隐隐闪动之际,她还在想:王 一恒提到了卡尔斯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,他是那么露骨地在暗示! 黄绢把酒杯举高些,透过酒杯,去看坐在她对面的王一恒。王一恒有多大年纪了? 从他的外表来看,实在很难估计,可以从四十岁到六十岁。 一大半是由于他的地位和财富的衬托,他自然而然,散发著成熟男性的魅力,而且 ,他还得保持著体育家的体格。他暗示知道卡尔斯的弱点,那言外之意是甚么呢?是说 他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男人? 黄绢一想到这一点,心跳得剧烈起来,她连忙呷了一口酒,来掩饰一下。可是,芳 香柔滑的酒,顺喉而下之后,却使得她的心跳得更剧烈。 是的,卡尔斯离真正的男人,很有一段距离。黄绢自然不会忘记,在死海边上,她 跟著卡尔斯回他的国家去,开始一个月,卡尔斯还对她维持著礼貌,一个月之后的某一 个晚上,卡尔斯闯进了她的卧室。 黄绢并不感到意外,她早已知道,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。卡尔斯将军在言词中,已 经不知暗示过多少次,她想获得全部的信任,至高的权力,就必须使她属于他。 对于这一点,黄绢也不感到意外。财富和权力,是地球上的最高级生物──人类, 一直在追求的东西,不论男女,毫无例外。 男人获得财富和权力的方式,和女人多少有点不同。大多数的男人,在获得财富和 权力的过程之中,都需要经过极其痛苦的挣扎过程──如今成为一国元首的卡尔斯将军 ,就曾成为俘虏,几乎死在大沙漠中。但是女人却可以有一条捷径,只要有一个已经拥 有财富和权力的男人,愿意将财富权力和她分享的话,她就可以得到她所要的一切。 当然,代价还是要的。代价,就是拿她自己去交换她所要的东西! 卡尔斯将军曾经侵袭过黄绢,当时,他的手中握著一把钻石,可是被黄绢坚决拒绝 ,反而把他击昏了过去。这并不代表黄绢和卡尔斯之间的“交易”已经就此中止了,只 不过表示她不喜欢这种方式──任何女人都是一样的,在各种不同的方式之下,可以得 到各种不同的女人。 黄绢不愿意被当作娼妓一样让卡尔斯得手,可是在相处一个月之后,她可以自己告 诉自己,卡尔斯人不讨厌,甚至样貌也算得上英俊,尤其他那么想得到自己,可以说是 爱情了吧。 这是一个最好的自欺欺人的幌子,对女人来说,“爱情”两字,真是恩物,可以掩 饰事实上是为了轻易获得权力和财富的目的。 卡尔斯将军那一晚闯进黄绢的卧室之际,事实上,已是黄绢等待他的第七个晚上了 。黄绢经过刻意的打扮,使得任何男人一看到她,绝没有千分之一秒的闲暇,去想及旁 的事。 卡尔斯将军一下子就将黄绢拉了过来,紧紧拥在怀中。这位充满了征服世界野心的 将军,在那一天晚上,居然在自己的身上洒满了香水! 在卡尔斯将军近乎粗野的抚摸之下,黄绢的情欲,也被触动了起来。她那种热切期 待著外表看来如此粗犷的卡尔斯进犯她的神情,令得卡尔斯兴奋得发出如狼嗥一般的叫 声。 可是一切,却全在绝对意想不到的短时间中结束了。黄绢在那一刹间,感到一种接 近爆炸的愤怒,她陡然睁开眼来,已经准备要将卡尔斯推开去。可是当她一睁开眼来之 际,她看到卡尔斯满脸全是汗,充满了内疚、懊丧和愤恨的神情。 在那一刹间,她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,以后,每一次她都做著同样的事。尽管每 一次,她都同时在心中,用尽了她全身的气力在呼叫:不,不是这样的,不应该是这样 的!应该是酣畅淋漓,应该是极度的快感,应该是……就像和原振侠在那暴风雪中的山 洞一样。 可是不管她心中怎么呐喊,她表面上的做作,却可以使得卡尔斯感到满足。于是, 她得到了她要得到的东西。 当黄绢想到这里的时候,她不由自主轻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。虽然她立时觉察, 自己在王一恒的面前,绝不应该现出这样的神态来,但是,一直在目不转睛观看她的王 一恒,却已经看到了。王一恒也立刻知道,自己已经找到了黄绢的要害。 王一恒也缓缓地转动著手中的酒杯,道:“由我所统领的,其实也可以算是一个王 国,一个庞大的经济王国。” 黄绢缓缓地吸著气,一双妙目,望定了王一恒。那种眼神,使得王一恒不由自主, 喝了一口酒,那口酒使得他的胆气也壮了些,他也回望著黄绢,道:“苏联国家安全局 和美国中央情报局,都拥有卡尔斯的资料,黄小姐,这不是甚么秘密!” 黄绢有点倔强地昂起头来:“那又怎么样?” 王一恒说得十分露骨,道:“所以,我不认为你是一个快乐的女人!” 黄绢像是听到了一句十分普通的话一样,一点异特的反应也没有。王一恒会开始对 她挑逗,她是早已预料得到的,她笑著道:“请问,你是一个快乐的男人?” 王一恒低叹了一声,道:“你的问题如果是:你是一个快乐的人?那就十分难回答 ,现在你问的是,我是不是一个快乐的男人?” 黄绢自鼻子中发出“嗯”的一声,那么简单的一声响,可以使王一恒的手不由自主 ,发起抖来。王一恒道:“这比较容易回答,只要我有一个能使我快乐的女人,那么, 我就是一个快乐的男人了!” 黄绢“咯咯”地笑了起来,道:“太简单了,就像二加二等于四一样,是不是?” 王一恒跟著笑了起来,谈话进入到这种程度,他也比较大胆了。他知道,黄绢不是 普通的女人,拥有极高的权力,一个国家的财政可以任她调度,她几乎和世上所有的女 人不同,超乎她们之上。要去擒猎这样的一个女人,绝不是容易的事,所以他一直小心 翼翼地在进行。然而这时黄绢的神情,却给他极度的鼓励。 黄绢像是不经意地微伸出舌来,在唇上缓慢而又轻柔地舔了一下。王一恒立时想: 那是饥渴的表示么? 黄绢的心中也在想:王一恒自然是男人中顶尖出色的人物,他对自己这样子,算是 迷恋么?是不是就在今晚,就和他…… 两个人都不讲话,突然静了下来。那一分钟的寂静,简直使他两人,互相之间,可 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声。他们非但保持静默,而且几乎一动都不动,只是互相注视著对方 。 等到黄绢又再一次用那种诱人的动作,去舔她的唇之际,王一恒认为时机成熟了! 王一恒想到的是,黄绢是那样成熟的一个女人,而卡尔斯将军绝不能满足她,以她 的地位,也不能太随便,自己这样身分的男人,应该是她理想的对象。她接连两次那样 的动作,岂不是正表示她某种需要上的饥渴? 当王一恒想到这一点时,他轻轻按下了沙发扶手上的一个按钮。本来,他和黄绢是 相对地各自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的,当他按下了那个按钮之后,沙发下面,看来铺著象 牙色的西藏纯羊毛地毯的地面,突然缓缓转动起来,将两张单人沙发,转得巧妙地靠在 一起。 王一恒的书房中,有著这样的设备,倒也颇令黄绢感到意外。就在她睁著眼睛,现 出一个惊讶的神情时,王一恒已缓慢,但是坚决地,向她的唇际凑来。 开始时,黄绢并没有任何动作。但是,当王一恒和她距离变近时,她扬起手来,挡 在两人中间,并且轻轻把王一恒推了开去。 王一恒在商场上勇猛非凡,但是在这时,他却敏感无比,立时坐直了身子,只是以 询问的眼光望定了黄绢。 黄绢像是刚才根本甚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,微笑著道:“谢谢你告诉我派人跟踪 尼格酋长的原因,这三张请柬,如果可以给我带回去的话,我会设法找出是谁发出这种 请柬的。尼格酋长的失踪,一定和发这请柬的人有极大的关连!” 王一恒缓缓吸了一口气──黄绢拒绝了他! 虽然黄绢拒绝的方式,是这样不著痕迹,但是对于在几乎任何事上,都无往而不利 的王一恒而言,却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极度的伤害。那种强烈的羞辱感,使得他的脸色一 阵发红,一阵发青。他竟然无法保持镇定,这真是他近三十年来未曾有过的事。 黄绢装成完全看不见的样子,半侧著身,站了起来,道:“我应该告辞了!” 她已经测验到了王一恒对她的迷恋程度,这使她很高兴,在这样情形下,她当然不 必再有任何行动。她了解王一恒这种成功典型的男人的性格,越是得不到的,他们越是 要尽一切力量追求! 黄绢站起来之后,跨出了一步,估计王一恒已经恢复正常了,她才转过身来。果然 ,王一恒的神态已经完全回复了正常,也跟著站了起来。 他们一起离开书房。在走廊上,黄绢的保安人员已迎了上来,其中一个低声向黄绢 讲了一句话,黄绢转头道:“真要走了,有几个很特别的人在领事馆等我。” 王一恒作了一个无所谓的神情,心里却恨不得抓住黄绢的头发,把她拉回来。他一 直送黄绢到车边,才道:“希望我们能再见面!” 黄绢给了王一恒一个令他充满了希望的微笑,道:“当然,一定会!” 王一恒深深吸了一口气,看著黄绢上了车,车子缓缓驶过花园,向外驶去。 王一恒怔怔地看著遥远的车子,其实,他已经根本看不到车子了,可是他还是怔怔 地站著。令得他的仆人,一个个也站著不敢动,心中诧异到了极点。 过了好久,王一恒才转过身,慢慢地回到书房,喝了一大口酒,坐了下来,不由自 主,苦笑起来,摇著头。争著向他投怀送抱的美女,不知有多少,而他,却像是一个普 通人在追求公主一样,在黄绢面前,一筹莫展! 在这时候,连王一恒自己也觉得有点意外,他突然想起了那请柬上的话:“届时, 台端将会见到意想不到,又乐于与之见面的人物,和发生意料不到而必然极乐于发生的 事。” 当他突然想到这一点时,他整个人都为之震动,惊讶于自己会突然想到了这一点。 然而,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,继续向下想去。他先想到:如果我在约定的时间, 到了毛夷岛的针尖峰,我会见到甚么人?甚么人是我最乐于见到的? 他的心底深处,立时自然叫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来:黄绢! 然后,甚么又是他“极乐于发生的事”呢?是黄绢带著动人的微笑,投进了他的怀 抱? 王一恒想到这里,不禁剧烈地心跳起来。近年来,他几乎已没有甚么愿望,或者说 ,他的一切愿望,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达到。他倒一直不感到,这样的生活其实十分乏味 。 如今,他又迎接了一个新的挑战:要把黄绢猎到手!黄绢临走时的话,是这样挑逗 ,意味著只要自己进攻,就可能有收获。但是,王一恒也不禁想:自己想猎获黄绢,黄 绢是不是看穿了这一点,而在玩弄自己呢? 王一恒的心中七上八下,只是呆呆地坐著不动…… 吕特生、温谷上校和原振侠三人,在到了领事馆之后,没有立即见到黄绢。他们略 为商量了一下,原振侠的提议获得了通过:先去看一看陈维如。 陈维如和上次原振侠来看他的时候一样,身子蜷缩著,缩在沙发的一角。当原振侠 等三人进来的时候,他才缓慢地抬起头来,用失神的眼光,望著三人,身子仍然一动不 动。 原振侠来到他的身边,坐了下来,伸手按在他的肩头上,道:“维如,这位就是温 谷上校,吕教授你是见过的了。我们三个人,已经讨论了一下,认为你是一种极其特异 的现象的牺牲者。你一点也没有任何过错,这种特异的现象之所以和你有关,完全是偶 然的。” 他讲到这里,略顿了顿,才又道:“至于玉音,她比你更无辜!” 一提到了他的妻子,陈维如的身子,又剧烈地发起抖来,他仍然望著原振侠,一声 不出。原振侠就开始简单扼要地把他们三个人的设想,从吕教授提出的“复式组合”开 始讲起。 等到原振侠讲到了一大半之际,陈维如尖声叫了起来:“我早已说过,她……她已 经不是她!” 原振侠对陈维如的遭遇,寄以极大的同情,他道:“是的,从某方面来说,你扼死 她的时候,她早已死了,是由于尼格酋长侵占了她的身体而死的。在某种意义上而言, 你是替她报了仇,你应该尽量减轻你心中的内疚。” 原振侠用这样的话来劝慰陈维如,这样的话,对于一般人来说,是绝难接受的。可 这时在场的几个人,却都觉得这样的话,十分自然。 陈维如呆了半晌,神情仍然茫然,他怔怔地道:“你的意思是,人的生命存在与否 ,并不是由……由身体决定,而是由……由……” 吕特生接口道:“由灵魂来决定。” 温谷上校补充道:“我们通常说一个人死了,并不是指这个人的身体消失了。这个 人的身体还在,甚至于用化学分析法来分析,他的身体也没有少了甚么,可是他的生命 却已消失了!” 陈维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把身子挺直了些,道:“请再说下去。” 原振侠继续说著,等到讲完,陈维如才苦笑道:“那么,玉音的灵魂到哪里去了呢 ?” 原振侠望向温谷和吕特生,两位灵学专家的神情都很苦涩,显然,这不是他们可回 答出来的问题。陈维如又道:“会不会在另一个空间?就在你们所说的另一个空间之中 ?” 吕特生沉吟著,没有回答,温谷上校道:“有可能,谁知道?甚么可能都存在!” 他的话才一出口,就听得有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,随著房门的推开而接了上来:“ 这算是甚么?一个哲学教授的话?” 随著声音飘进来的,是长发飞扬的黄绢。她已经拆下了挽起来的发髻,可是那朵黄 玫瑰,还插在她的鬓边,原振侠又一次感到有点窒息。 温谷上校只是向黄绢冷冷地望了一眼,道:“不,不是哲学教授的话,是一个竭力 在探索灵魂的秘奥,可是所知还极少的灵学家的话!” 黄绢显然不准备接受任何和灵魂有关的论说,她挥了挥手,道:“温谷上校?吕教 授?” 然后,她又转向原振侠,蹙了蹙眉,道:“我好像没有说过,你可以带任何人来见 陈先生!” 原振侠道:“他们两位不是任何人,是对整件事,能提得出解释来的人!” 黄绢有点肆无忌惮地笑起来,道:“灵魂学家?” 原振侠道:“是,我们也要你出点力,请你看看这些东西。” 一面说著,一面原振侠已将化妆箱打开,递到了黄绢的面前。 黄绢满不在意地,顺手抓起了一叠化妆箱中的纸张来,可是她才看了一眼,就怔住 了! 她显然不愿意在各人面前,过度地表露她的震惊,所以她略低著头,维持著视线才 接触到纸张时的姿态。过了一会,等她内心的震惊,已渐渐平复下来了,她才缓缓抬起 头来,道:“上校,你真有本事,从哪弄来这些尼格酋长写的东西?” 温谷上校叹了一声,并没有回答。吕特生的声音有点紧张,道:“你肯定这是尼格 酋长写的?” 黄绢扬眉道:“当然,我负责调查他的失踪,你以为我没有做过准备工作?我绝对 可以肯定!” 陈维如仍坐在沙发的一角,这时,他不由自主,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。 原振侠勉力使自己的声音镇定,道:“可是,写下这些字的人,是徐玉音,就是陈 维如的妻子!” 黄绢怔了一怔,然后用力拍打著手中的纸张,道:“这种鬼话,我不会相信!” 吕教授道:“是的,可以称之为鬼话,但是你必须把鬼话从头到尾听一遍。” 黄绢现出一副倔强而不服气的神情来,望向各人。可是她所接触到的眼光,连陈维 如在内,都是那样坚定不移。 她坐了下来,道:“好,鬼话由谁来开始说!” 原振侠道:“我来说!” 黄绢向原振侠望了一眼,忽然有点情怯似地,低下头去,道:“好,请说!” 她在说了那句话之后,就一直低著头,一面听原振侠说著,一面迅速地翻阅著那些 写满了阿拉伯字的纸张。她的神情,看来倒还不是十分紧张,但是在她的鼻尖和上唇上 ,却渐渐有细小的汗珠在渗出来。 当一个人静坐不动的时候,而会有这种现象,那说明她正感到极度的恐惧、惊诧和 迷离。 就在她对面的原振侠看得很清楚,他也想到,黄绢的震惊,当然是由于纸上所写的 一切。然而,娇俏如黄绢的脸上,有细小的汗珠沁出来,那是极其动人的一种景象,使 得原振侠在不知不觉之中,停止了叙述,而由吕特生和温谷两人接了下去。 原振侠感到了自己的失态,半转过头去。黄绢也停止了翻阅,静静地听著。 等到温谷和吕特生两人讲完,黄绢长长地吸了一口气,点燃了一支烟,一口接一口 吸著。房间没有人说话,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使人在精神上感到极度重压的沉默。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黄绢,她道:“这些文件,是不是可以交给我处理?” 黄绢这样问,其实是一种客套。这时,是在她国家的领事馆中,在这里,她可以行 使至高无上的权力,若是她要得到这一批文件,谁也没有力量阻止她。所以,原振侠等 人互望了一眼,原振侠道:“那要问陈维如──” 陈维如立时道:“可以,但是我需要知道,上面写的是甚么!” 黄绢的神情,看来若无其事,道:“上面写的,全是道吉酋长国上层人物之间,互 相斗争的来龙去脉,和他们之间各自培植的政治势力的恩怨。” 陈维如又不由自主喘著气,道:“不止这些吧,他难道没有提及他……灵魂的遭遇 ?” 黄绢并不立即回答这个问题,她停了片刻,才道:“提到了一些。他只提到说他迷 路了,不知怎么,他从镜子中看出来,自己忽然变成了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,他觉得这 件事十分滑稽。” 在房间中所有的人,连讲述这几句话的黄绢在内,显然都并不觉得这件事有甚么滑 稽,反而都感到了极度的阴森。 陈维如喃喃地道:“一定……一定还说了些其他甚么的,一定有……” 黄绢冷冷地道:“没有。” 温谷上校接著道:“他也没有说及他失踪……迷路的经过过程?” 黄绢摇头道:“也没有。我也有一个问题,这些文件,已经可以基本上证明你们的 推测是对的,那么,现在,尼格酋长到哪去了?”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,道:“这等于是你刚才推门进来时,维如在问的问题。” 黄绢把文件放回化妆箱中,道:“这件事,我应该宣告结束了。我回去之后,当然 不能据实报告,我只好说,我的寻找失败了,就像温谷上校的报告一样!” 温谷上校苦笑,用手指抓著他那头火红的头发。黄绢又道:“我们在这讨论到的事 ,绝不是世界上普遍存在的观念所能接受的,所以,我主张它成为我们几个人之间的秘 密。” 吕特生缓缓摇著头,道:“那不行,在灵学专家的集会上,我要报告这桩典型的灵 魂离开一个躯体,又进入另一个躯体的例子。” 黄绢现出了一丝愠意,显然她对吕特生的话表示不满意。可是她已料到,自己的力 量无法阻止对方这样做,所以她只是闷哼了一声,转过头去,望向温谷上校,道:“上 校,有一件事,以贵国的情报局设备之齐全,倒是可以做一下调查工作的!” 温谷上校挺了挺身子,黄绢已将王一恒给她的那三份请柬取了出来,道:“调查一 下,这请柬是谁发出来的!” 温谷上校接过了请柬来,看著。在旁边的其他人自然也看了这三份请柬,黄绢又解 释了有关请柬的一切。 吕特生“啊”地一声,道:“尼格酋长是应邀前去的,他到了那里,才发生了意外 !” 黄绢沉声道:“你们的假设,我其实还只是接受下半部。我不相信甚么迷失到了另 一个空间之中这种说法,你们都看到了请柬,尼格酋长的失踪,毫无疑问,是一桩经过 极度精密安排的阴谋!” 温谷上校虽然是灵学家,但是他由于工作的关系,想法倒和黄绢比较接近。所以, 温谷上校在听得黄绢这样说之后,道:“对,不应该排除这个可能,但是你又如何解释 他以后的事呢?” 黄绢相当沉著,道:“我认为在那件阴谋之中,尼格酋长已经死了!就像你们刚才 所说的那样。在通常的情形下,灵魂和躯体分开,都是在一个人死了之后的事情──” 吕特生举起手来,道:“这只是一般的说法,其中情形相当复杂,不可一概而论。 灵魂和躯体,我们认为本来就是分开存在的,不过其间有著联系而已!” 黄绢毫不客气地道:“不必咬文嚼字了,总之,我认为是尼格酋长在阴谋之中丧生 ,才会有以后的事情发生。” 她忽然低叹了一声,又道:“至于尼格酋长的灵魂,和徐玉音的脑部发生了联系这 点,倒是不用怀疑的。” 温谷上校闷哼了一声,道:“黄小姐,尼格酋长在他的记载中,应该说明了那是甚